近日，A股游戲公司世紀華通公告稱，全資子公司藍沙信息技術(上海)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藍沙信息”)、控股子公司亞拓士軟件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亞拓士”)收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最高法院”)關于《傳奇》游戲續(xù)約糾紛的5項終審民事裁判結果。

最高法院判決亞拓士與藍沙信息簽訂的《傳奇》游戲續(xù)約協(xié)議合法有效，不構成侵權，無須承擔停止侵權、賠償損失、消除影響等侵權責任，同時就娛美德、株式會社傳奇IP對于《傳奇》游戲非法授權的相關權利和效力做出了終審裁判，認定娛美德公司引入新的授權主體侵害了亞拓士公司的合法權益。

隨著最高法的落錘，這場版權糾紛暫時塵埃落定。業(yè)內人士指出，權屬關系的厘清，將催生傳奇類游戲市場誕生更多交易機會，以前受困于“曖昧”權屬關系未能落地的“傳奇”IP授權開發(fā)項目或將被激活，由此形成的多元“傳奇”品類格局也會給IP的未來注入更多生機。不過有知產律師告訴南都記者，針對《傳奇》IP，目前雙方還有未厘清的點，雙方未來可能還會訴諸法庭。

最高法判決，娛美德不服

從記者獲得的4份裁判文書來看，亞拓士與娛美德主要的爭論焦點主要有兩個：第一，娛美德單方面在中國對新的合作主體進行授權是否侵害亞拓士的合法權益;第二，2017年6月亞拓士與盛趣游戲簽訂的傳奇版權續(xù)展協(xié)議是否合法。

最終，最高法判決駁回了娛美德、株式會社傳奇IP的全部訴訟請求，《(2020)最高法知民終402號判決書》認定亞拓士與藍沙信息簽訂的《傳奇》游戲續(xù)約協(xié)議合法有效，不構成侵權，無需承擔停止侵權、賠償損失、消除影響等侵權責任。

判決書稱娛美德提交的現(xiàn)有證據，尚不足以證明續(xù)展協(xié)議存在惡意串通，損害第三人利益和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等判定合同無效的情形;該案證據也不能證明亞拓士行使更新權與藍沙信息簽訂續(xù)展協(xié)議損害了共有著作權人利益，娛美德、傳奇IP主張藍沙信息在2017年9月28日之后不得運營《熱血傳奇》PC客戶端網絡游戲中文版依據不足，亞拓士、藍沙信息無需承擔停止侵權、賠償損失、消除影響等侵權責任。

南都記者注意到，娛美德還曾以類似的理由向首爾中央地方法院提起訴訟。首爾中央地方法院一審認定續(xù)展協(xié)議有效，駁回原告娛美德所有訴訟請求并判令訴訟費用全部由娛美德承擔。

另外三份以娛美德、株式會社傳奇IP為被告的案件判決書《(2020)最高法知民終399號》《(2020)最高法知民終395號》《(2020)最高法知民終396號》中，最高法就娛美德及株式會社傳奇IP對于《傳奇》游戲授權的相關權利和效力做出了終審裁判，認定娛美德引入新的授權主體侵害了亞拓士的合法權益，亞拓士阻止娛美德新增授權的理由正當，并未支持娛美德和株式會社傳奇IP的相關主張。

盛趣游戲對南都記者表示，根據最高法的判決，《軟件許可協(xié)議》的授權期限已明確延期至2025年9月28日，在此期間，盛趣游戲有權在中國大陸獨占性地運營、改編《傳奇》游戲。娛美德公司之前以國際商會國際仲裁院ICC作出的仲裁裁決為基礎向盛趣游戲提出索賠。然而，ICC仲裁裁決屬于外國民間仲裁機構裁決，在中國尚未發(fā)生法律效力。尤其是，在此次最高院終審判決生效后，ICC仲裁裁決內容與最高院終審判決明確相悖，ICC對《軟件許可協(xié)議》、《續(xù)展協(xié)議》的相關爭議更無管轄權基礎。

值得注意的是，在世紀華通發(fā)布公告的當晚，“娛美德官方”微信公眾號也發(fā)布了一則題目為“最高人民法院判決支持株式會社傳奇IP簽署的《傳奇》授權協(xié)議有效”的聲明。娛美德在聲明中表示最高法判決結論“支持了株式會社傳奇IP的主要權利主張并駁回了亞拓士的不合理訴請”，并提出關于亞拓士和盛趣擅自簽署《續(xù)展協(xié)議》的無效和侵權指控雖未得到最高法支持，但在此前國際商會國際仲裁院的裁定中已經得到了認定，將繼續(xù)申請該仲裁在中國法院的承認與執(zhí)行。

業(yè)內律師告訴南都記者，判決書中確實駁回了亞拓士的一些不合理訴請，比如高額賠償，同時，對亞拓士公司無條件享有單方更新權事實未作認定，也就意味著若下次續(xù)期，亞拓士仍需與娛美德協(xié)商。

該律師稱，因為無論是從《著作權法》還是《計算機軟件保護權利》來看，合作作品(開發(fā)的軟件)不能分割使用的，其著作權由各合作作者(開發(fā)者)共同享有，通過協(xié)商一致行駛，不能協(xié)商一致又無正當理由的，任何一方不得阻止他方行使除轉讓權以外的其他權利，但所得收益應當合理分配給所有合作者。娛美德也合法享有共同著作者的權利，只是，娛美德此前將這一權利授予了亞拓士代為行使，所以無法在合同期限內單獨授權，但可以獲得分成。

多年版權糾葛，牽扯眾多上市公司

一切源于《傳奇》IP的共有著作權和此后衍生的一系列協(xié)議。資料顯示，《傳奇》IP由亞拓士和娛美德共同擁有著作權，娛美德是由亞拓士當年研發(fā)《熱血傳奇》這款游戲的部分研發(fā)人員離職后組建。

2001年盛趣游戲與亞拓士簽署《軟件許可協(xié)議》，以30萬美元取得《傳奇》PC客戶端游戲在中國一年代理權，對《傳奇》游戲依法享有包括運營權、改編權、修改權等權利在內的獨占性權利;2002年簽訂《補充協(xié)議》，娛美德將其作為傳奇IP共有權人的“一切權利”授予亞拓士公司代為行使(此委托在原合同及本補充協(xié)議有效期內不可撤銷);2004年盛趣游戲收購亞拓士;經過2003年、2005年、2008年三次續(xù)約，延期《軟件許可協(xié)議》至2017年9月終止，娛美德享有市場的分成費用。

判決書里的資料顯示，基于盛大公司(今盛趣游戲)合同而發(fā)生的銷售額由亞拓士和娛美德公司按照30：70的比例分別進行分配，同時，亞拓士與盛趣游戲新簽訂的《續(xù)展協(xié)議》中將固定授權金提升至1100萬美元。

但從2016年開始，娛美德頻頻對外授權，先后將《傳奇》授權給時與光、愷英網絡、星輝、仙峰等企業(yè)，其中，愷英網絡在與娛美德簽訂了授權合同后，同時遭到娛美德、亞拓士兩面夾擊。針對愷英旗下九翎的《龍城戰(zhàn)歌》和《傳奇來了》兩款游戲，娛美德分別在韓國和新加坡申請仲裁，在這次仲裁中更要求九翎賠償娛美德?lián)p失多達共計76.62億元。隨著這場授權糾紛的不斷升級，愷英股價一路下跌，從2015年23.19元的最高點直降，在2018年到2019年期間更多次跌停。此后的2020年9月，愷英網絡以1元的代價將浙江九翎70%的股權轉讓給公司的原股東周瑜，此事距離愷英網絡收購浙江九翎才不到兩年半的時間。而按照當年雙方簽訂的轉讓協(xié)議，愷英網絡的收購代價為10.64億元，才“甩掉”這一IP包袱。

而盛趣游戲與亞拓士最新的一次續(xù)約在2017年6月30日，期限為8年，至2025年9月28日。此次續(xù)約后，娛美德發(fā)文聲稱授權已經到期、終止，續(xù)約無效，2021年4月，其也在中國展開授權，紛爭再次引爆。

雙方的矛盾愈演愈烈，盛趣游戲認為娛美德的授權未獲得亞拓士許可，侵犯了權利，娛美德也認定亞拓士與盛趣游戲之間授權、盛趣游戲授權第三方開發(fā)也不合法。于是，雙方開始頻繁就傳奇版權互訴，且連帶上第三方游戲公司，大有“我不好受，你也別好過”態(tài)勢。

業(yè)內人士指出，娛美德與亞拓士的矛盾主要集中在收入分配上，之后，由于盛大的卷入，讓矛盾更為復雜。亞拓士將中國地區(qū)的獨家代理權授予了盛大游戲，先后幾次續(xù)約。后來，盛大直接收購了亞拓士，也名正言順的獲得了傳奇的軟件著作權。

易觀游戲分析師廖旭華告訴南都記者，隨著最高法的落錘，從IP本身來說，厘清了盛趣所享有的中國區(qū)權利，以后可以讓傳奇IP在中國區(qū)更好地開發(fā)和運營，另外，愷英網絡早就已經和娛美德切斷聯(lián)系了，與盛趣游戲共同成立了盛同愷公司，對愷英后續(xù)開發(fā)傳奇IP游戲也是有利的。

【記者觀察】

千億IP暫時確權，盛趣能否高枕無憂?

自2001年盛趣游戲(原盛大游戲，已借殼世紀華通)引入《熱血傳奇》起，這段延續(xù)20年的“傳奇”不僅成為了一代人的記憶，也見證了整個中國游戲業(yè)的起伏。很多人認為屬于“傳奇”類游戲的時代已成過去，卻不知即使在當下，傳奇IP仍然蘊藏強大的生命力。根據伽馬數(shù)據2020年9月發(fā)布的《傳奇IP影響力報告》，傳奇整體IP價值已超千億，創(chuàng)造流水超過900億元，未來3年累計流水預估將突破1300億元。

巨大的市場背后隱藏著各方的利益糾纏。亞拓士與娛美德這兩個共同著作權人針對中國市場的授權問題，讓市場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版權爭奪戰(zhàn)。

而透視這場爭奪戰(zhàn)的背后，各方力量的角逐或更為明顯。對盛趣游戲還有背后的世紀華通而言，這是一場不能輸?shù)膽?zhàn)役，對娛美德而言，這場版權戰(zhàn)也需要贏。

南都記者從此前盛趣游戲的借殼資料中梳理發(fā)現(xiàn)，《傳奇》IP在盛趣游戲的營收中一直占據較大比重，無論是自主運營還是授權運營的相關游戲，均會對盛趣游戲產生影響。

2016年，公司包括《傳奇》、《龍之谷》等IP在內的主要游戲產品收入占自主運營模式收入的比例近80%，其中僅《傳奇》IP四項游戲的收入就占到46.82%，幾乎占據營收的半壁江山;2017年和2018年，上述兩項比例分別為78.53%、40.94%和70.59%、32.67%，2016-2018年自主運營類《傳奇》游戲貢獻的營收為10.94億元、8.65億元、8.01億元。

此外，《傳奇》IP帶來的授權運營收入亦有不少，2016年-2018年分別為8.97億元，9.25億元、6.31億元。雖整體呈下降趨勢，但營收可觀。

天風證券研報表示，本次最高法對《傳奇》游戲相關《續(xù)展協(xié)議》效力的終審裁判，對世紀華通本期或期后利潤存有積極影響，《傳奇》IP在中國司法領域的糾紛和不確定性有望得到進一步減少。此外，加碼多元化傳奇IP運營，未來有望增厚公司利潤。世紀華通自研元宇宙游戲《LiveTopia》成為全球最大的元宇宙社區(qū)Roblox平臺的現(xiàn)象級游戲，除《LiveTopia》外，公司還有計劃將擁有眾多開發(fā)者和6億+用戶的《傳奇》打造成元宇宙社區(qū)。

另一方面，《傳奇》IP對娛美德來說也是必爭之地。據財報披露，娛美德在2018年的年銷售額約為1271億韓元(折合約7.65億元人民幣)，其中IP授權收入占56%。營業(yè)利潤卻由盈轉虧，原因在于，“傳奇IP”在中韓兩國陷入訴訟糾紛，公司未能收回相關的授權費以及侵權賠償，引發(fā)公司的壞賬備抵激增。

游戲產業(yè)觀察者張書樂對南都記者表示，最高法判決意味著二十年的傳奇版權紛爭最終在中國境內結束，且盛趣擁有獨占權。但不排除利益關聯(lián)方通過其他法律途徑繼續(xù)纏斗，為自己繼續(xù)掠取傳奇IP的剩余價值而斗爭。娛美德此前的公告已表示其將繼續(xù)申請國際商會國際仲裁院的裁定在中國法院的承認與執(zh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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